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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《铁道游击队》拍成冰雪西部片,你收货吗?

2022-08-04 20:28:47

听到这一旋律,第一时间总会想起电影《铁道游击队》(1956),想起那段“扒飞车,搞机枪,撞火车,炸桥梁”的抗战岁月。

影片脱胎于现代作家刘知侠创作的小说《铁道游击队》,聚焦抗日战争时期的鲁南地区,一支由我党领导的游击队在临枣支线、津浦干线上与日伪军周旋、斗争的英雄事迹。故事里的刘洪、王强、李正、芳林嫂、鲁汉等角色让人记忆犹新。

小说问世后,影视改编不计其数。就在本周五(11月19日),由杨枫执导,张涵予、范伟、魏晨、周也等主演的电影《铁道英雄》,再次重写抗日铁道游击队的传奇。

反映抗日战争的主题创作,多强调表现惊险刺激的动作、战斗场面,《铁道英雄》却反其道而行之,在本该激烈争斗的大场面动作戏上做减法。人物行为被象征性镜头,以及丰富的角色心理活动所取代,加之极寒风雪营造出肃杀萧瑟的氛围,从而达到“以静制动”的效果。

以往作品聚焦队长刘洪、副队长王强、政委李正组成的“铁三角”,此次虽说“三足鼎立”的局面被保留下来,但人物关系的重点从之前游击队内部的英雄惜英雄,向敌我双方的斗智斗勇转化。

《铁道英雄》让队长老洪(张涵予 饰)、潜伏于敌人内部的老王(范伟 饰),与日军藤原(森博之 饰)构成了“好家伙、‘丑’家伙、坏家伙”的新铁三角关系。

“好家伙”老洪是绝对的正面形象,且多了份北方铁血硬汉的气质;“坏家伙”藤原阴险毒辣,寡言少语的他心思缜密、城府极深;“丑家伙”老王背负“汉奸”的骂名,实则潜伏敌后,为我军传送情报。三个男人以不同的身份、性格,诠释出别样的静谧感。

片中的老洪,人狠话不多,做事情干脆果决,少了些草莽气,平添一丝睿智。

开场富茂商行的暗杀行动,便展现出老洪袭击日寇时的不留情面。先是日本密探的声色犬马,紧接着灯灭,拉门声,钢刀直入声,敌寇的嘶叫……此段只捕捉了人物动作的局部镜头,室内空镜配合着令人不安的音响,再以墙上“杀倭灭寇”的纸条收尾,足见老洪行为上的干练。

而在面对护士庄妍(周也 饰)时,老洪对于同胞的信任又添一丝柔情。二人仅在棚户区有过一面之缘,老洪便看出庄妍的心善。面对敌人的搜查,老洪孤注一掷,一边将藏有情报的纸条塞进庄妍的医务用品里,一边让护士为其打针,临危不乱的劲儿颇有当年关公刮骨疗伤的派头。

而在铲除汉奸小安子时,老洪没有用钢刀,而是随手掰了根冰柱将其惩戒。齐鲁风雪的硬,不仅是他审判敌人的利刃,还是他冷峻性格的象征。

为了使英雄更显立体,对手的设定极为重要。《铁道英雄》里的大反派藤原防备心极强,每一步棋既看现在也算未来。对于三个日本探子的死,他的态度是:不可享乐,否则必定翻车。为了对付游击队,他需低调行事,取胜于无形。

开场,藤原不是坐吉普车进司令部,而是骑着自行车,跑去自己的民间接头地点埋伏下来。平日的他,乔装成百姓混于人堆,行监控、窥探、侦察之职:商行办公室里的望远镜,以及手中的相机,便是他掌控全局的秘宝。

不仅是他,就连其身边三个保镖也都善于伪装。初到临城的藤原先来个敲山震虎:派自己人假装游击队,半夜放枪喊口令,找民间接头人,断了游击队的后路。之后,他又在铁道沿线增设兵力,伏击老洪一行人。这招“前有追兵,后断退路”,足见远藤老奸巨猾的性格。

老洪有着双重身份(白天是工人,夜晚是游击队队长),藤原也是只不露声色的老狐狸,但他们并不具备暧昧性。前者是正义的化身,后者是令人深恶痛绝的侵略者。可在旁人眼中,车站调度员老王却是个十足的“丑角”。表面给日军当翻译的他,却有着一颗中国心,看似在与工友对骂,实则为了传递情报。

探子被杀后,日军疯狂报复:“对待窃贼、窃民,唯有死亡才是最好的惩戒。”这段话经过老王的翻译,则成了:“冤有头,债有主,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”。一方面将人物的草根性表现出来,另一方面也变相说出中国人对日本侵略者的憎恶之情:不是不报,是时候未到。

老王爱喝酒、吃花生的习惯,都是放给敌人的障眼法。他恨侵略者,但又得为了情报在他们手底下做事,所以只得用酒“遮着脸儿”,用他的话说就是:“我是爱喝,要不然我跟你们(日军)低不下头。”酒再苦,也得往下咽。

此外,花生也象征老王与日本侵略者间的联系。给别人散点零食,是为了让大家熟络起来。但在藤原察觉其身份后,老王发现花生是行不通了,那咱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,到了该亮底牌的时候。藤原让老王给他讲故事,老王的态度是:贼跑到自己家,还让讲故事,没这道理。难以互通的花生和讲不出口的故事,暗示言语沟通的阻断。

多做少说的硬汉风气,在三位主角身上较为明显。熟悉电影史的朋友们应该不难发现,“好家伙,坏家伙,丑家伙”是意大利通心粉西部片《黄金三镖客》的别名,而《铁道英雄》中茫茫雪原与明争暗斗,还真有点“冰雪西部片”的味道。

角色性格上的静,一旦被运用到场景设定、氛围营造以及叙事结构上,则会增强情节的紧凑性、紧张感。

场景设定上,《铁道英雄》为齐鲁大地披上一层皑皑白雪,通过展现游击队抗争环境的艰苦,暗示时代民族之苦。同时,冷色调影像更加突出氛围营造。藤原骑自行车去万隆店铺,昏暗的街道大雪封路,黑夜与白雪的映衬下,车灯骤亮,神秘感扑面而来。

虽说也有一些雪地扒火车的动作戏,但《铁道英雄》中的动作场面更多是通过环境氛围制造对峙感。

藤原埋伏在老洪家中,老洪站在门外有所察觉。这段西部片中的“双雄”对战戏,采取二人互不相见的方法,隔着门放枪。屋檐上冰柱的落下延缓了战斗时长,令观众倒吸一口冷气。

注重环境氛围以及人物传奇色彩的描绘,而非对角色行为实打实的记录,让本片极具革命浪漫主义叙事的风格。

片中魏晨扮演的亓顺是兵工厂的试枪员,他带来了枪械知识,实施了步造,为本片增加了服务军迷的看点。

台词处理上,《铁道英雄》也做了减法,关键信息是通过人物模棱两可的动作含蓄地透露给观众的。老王传烟的动作,显示其是游击队的人。

此外,人物的行为较为间接,少了些张扬,多了份神秘:藤原没有一上来就干掉老王,而是通过办公室里的望远镜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,从而验证自己的怀疑。

老王对藤原的察觉,也不是瞬间的行为。

在发现平日熟络的站长对自己较为冷漠、有所提防(不收自己的花生)后,老王明白身份已经暴露。可此时的他还在隐忍,直到趁着买酒的机会除掉汉奸,这位孤胆英雄才从暗处转向明处,直面死亡的威胁。

这些静态化的处理方式,增强了影片的艺术表现力。同时,一些象征性道具,更是表达出铁道游击队精神上的传承。

老洪在炸列车前,将装饰品车轮交给了庄妍。此处的小车轮是游击队抗日精神的象征:历史的车轮向前行驶着,后来的人必将接过老洪的枪杆,让犯我中华者有来无回。

在表达精神传承的同时,一些道具还具有烘托情感、暗示人物行为的作用。膝下无子的老王,总让火车上做工的小伙认他做爹。知晓自己暴露后,他把刀赠给小伙,表示他这把“宝刀”也该出鞘了。在老王炸死汉奸后,小伙也受到他的感召,将刀刺向敌人。精神上的传承转化成一种实际行动。

沉静的影像风格,是《铁道英雄》最大的亮点。从第一部《铁道游击队》1956年上映至今,围绕这一题材创作的影视作品颇多,光电影就有五个版本,而这些创作又透露出不同阶段国产电影抗战电影的风格转变。

最早将小说《铁道游击队》搬上银幕的,是1956年由赵明执导,曹会渠、秦怡、冯喆、冯奇、仲星火主演的同名电影。

影片重点放在一波三折的叙事上:在大队长刘洪(曹会渠 饰)、政委李正(冯喆 饰)的领导组织下,“飞虎队”成员配合主力部队打击日伪军。由于日军的偷袭,刘洪受伤,被芳林嫂(秦怡 饰)救下。伤愈后,刘洪大败日军,可又险中敌人奸计。好在李正及时劝阻,才避免了不必要的伤亡……

1956年版《铁道游击队》的故事跌宕起伏,表述手法也偏现实主义。如芳林嫂拿手榴弹砸敌人,因没拉弦而懊恼,这一行为也符合芳林嫂农村妇女不懂如何使用武器的身份特征。结尾微山湖灭敌,大远景亦烘托出战争的写实风格。

此外,本片的艺术性也不容忽视。在刻画岗村中尉(陈述 饰)时,影片就通过打火机点着前后的明暗对比,反映出他的狡诈阴险。光源使岗村的脸变得扭曲、可怖,这一极具表现主义的拍摄手法利于反派形象的塑造。

1984年拍摄的《青山夕照》,聚焦新中国成立后,升为铁道部领导的刘洪,为铁路事业鞠躬尽瘁的故事。由于心脏病加重,刘洪决定与妻子芳林嫂回一趟微山湖,休养身体、回忆过往。

从打击日本侵略者到国家建设,“铁道游击队”的故事也从战场传奇延续到了对刘洪一生的写照。两部作品中的芳林嫂也都是真实可感的女性革命者,这从她在《青山夕照》中陪伴刘洪度过晚年的情节中,便能窥视一二。这是1956版《铁道游击队》的续集电影,刘洪和芳林嫂仍由曹会渠和秦怡扮演。

到了1995年,由峨眉电影制片厂制作的电影《飞虎队》,更加凸显出传奇性。

首先,本片演员阵容堪称豪华:刘威饰演老洪,李雪健饰演王强,陈小艺则饰演老洪的妻子。此外,张丰毅、李强、李幼斌、王志文、潘长江、袁莉、刘金山、赵小锐、赵宝刚等均在片中有精彩演出。

《飞虎队》采取散点叙事法,不仅聚焦刘洪、李正、王强,还使其他飞虎队员的人物形象丰满起来。每个人都能扒火车,就连政委李正(李强 饰)也褪去往日的说教气,成了军师,还会耍个功夫。此外,反派形象也更立体,还加入“假飞虎队”的戏码,让正邪较量更有看点。

结尾,各路英雄好汉皆舍身取义。王强被叛徒出卖,乱枪打死;黄二(潘长江 饰)叛变,直接导致鲁汉(赵小锐 饰)、林忠(曹蓬 饰)的牺牲;就连老洪也在之后的战斗中殒命。这一设定,为影片增添一份《水浒传》式的悲情色彩。

有趣的是,本片以老洪妻子晚年的独白开场,追忆当年的点点滴滴。这一女性形象也具有一定的传奇性:即使被日军抓获,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。通过她,影片追述起飞虎队员打击日本侵略者的英雄事迹。

到了2016年由丁晟执导,成龙、黄子韬、王凯、王大陆、徐帆主演的电影《铁道飞虎》,因成龙独特的喜剧动作风格,而失去了紧张感。带头大哥也不叫老洪了,而是名为马原,全然另起炉灶。

片中漫画式的抗日情节,更搞笑、抓马、娱乐性更强。绳子两头吊着两个人,利用滑轮原理一上一下偷运炸药的戏,突出动作的玩闹性质;坦克打火车的场面,又属于视效奇观的范畴。

不过在立意上,《铁道飞虎》讲的是小人物抗战,突出飞虎队的草莽气。片中成龙既唱了《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》,还唱了他与丁晟合作的电影《大兵小将》里的主题曲《油菜花》:“一条大路哟通呀通我家,我家住在哟梁呀梁山下。”

《大兵小将》讲的本就是农民被迫拿起武器抵御侵略的故事,这与《铁道飞虎》的主旨不谋而合。

到了《铁道英雄》,现实主义的、漫画式的影像,被革命浪漫主义叙事所取代。此外,影片放大了角色的英雄特质,剔除了游击队员的草莽性格,集体主义家国情得以彰显。

片中的黎教导员(杨皓宇 饰)代替的是李正,他主要负责组织工作和情报传递,该人物对老洪的影响不大,更像一个价值符号。

此外,庄妍以及游击队其他成员更多是功能性的存在,内在情感不够丰富。这也直接导致游击队群戏割裂了“老洪——老王——藤原”三人对峙的紧张感,让结尾大战没能冲上想象中的情绪高点。

虽说“冰雪西部片”的影像风格观赏性极强,但翻拍红色经典不能只注重歌颂牺牲,还得从中挖掘新的叙事空间。否则就像这部《铁道英雄》,影像再怎么鲜明,故事没讲好也就水花不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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