卿卿缘诗文 读《凤求凰》有感(散文-张虹英)

我有诗，不需要酒，喜欢浅浅淡淡古旧的事儿，与君话夜长。

——题  记

作者 | 张虹英

偶然听到巫娜所奏古琴曲《凤求凰》，感觉韵深弦雅、情炽恋灼，将恋人思之不得、痴心若狂的感觉表现到触及心灵底层，这是古琴曲完美演绎汉代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热烈相爱、旷古绝今深挚恋情的典范。其实，在诗歌中，这支恋曲更是盛放着美好的期许，恒远未衰，历久弥珍。

追求才情妙人卓文君时，司马相如赋《凤求凰》一诗有云：“一日不见兮，思之如狂。凤飞翱翔兮，四海求凰。无奈佳人兮，不在东墙。将琴代语兮，聊写衷肠。何时见许兮，慰我彷徨。愿言配德兮，携手相将。不得於飞兮，使我沦亡。”诗中，司马相如自喻为凤，比卓文君为凰，表达无限倾慕和热烈追求，全诗语言浅近，表意却深沉厚重，音节清丽，感情奔放，表现出深挚悱恻的缠绵眷爱。“凤求凰”也是通体比兴，象征着男女主人公非凡的理想、高尚的志趣等丰富内蕴。

在痴心相如的心中眼里，文君极其秀丽美好、才情卓然，见一面而思之难忘，心中的想念已然如荒草般疯长，寻常日子不复存在，取而代之的是坐卧难安的灼灼相思。为了追到文君，才子相如一曲《凤求凰》，描绘高飞盘旋的凤鸟苦苦寻觅着凰鸟，就如才子相如苦苦寻觅美丽多情的知音，寻觅娴静多才的美人卓文君。他直接将追求发展到缠绵悱恻、思之若狂，闺中寡居的文君，怎经得住火力如此猛烈密集的爱情攻势？帘后一腔倾恋呼之欲出，心甘情愿的随之夜奔，将这一生，付与司马相如，付与当垆卖酒，付与流离漂泊，付与世事沧桑，付与流年匆匆。

有感于《凤求凰》美好爱情的感染，我也试着写了两首七律：《文君赋》和《相如赋》，录于下：

文君赋
新妇寡居临春寒，
玉砌美妍落尘碾。
闻听堂上琴音切，
文君心动帘自掀。
凤求凰兮付丝弦，
一曲衷肠诉痴缠。
深情浅吟赴清贫，
携手扶将遂情缘。

相如赋
辗转不见丽人影，
思之未得心不宁。
抚琴代语相思苦，
古韵戚戚有真情。
凰允凤兮倾心聆，
得遇知音慰长卿。
当垆卖酒甘若饴，
双飞凤凰矫翼轻。

我将自己显得异常“笨手笨脚”的律诗与司马相如的《凤求凰》放在一起比较，立刻感到表意太浅，韵味太淡，爱情太苍白，自己真的很难为情。表达相如与文君的倾城之恋，表现最到位的，触怀最强烈的，爱恋最炽热的，感情最真挚的，只有相如自己的心灵之语——《凤求凰》，在诗赋辞章的巅峰，司马长卿之才难企及，只有叹息声声敲碎夜深：那一场旷世绝恋难描摹，那一曲痴情缠绵难超越，那一副高才盛名难仰望，借此，我赶紧给自己寻一个台阶，悄悄退下。

到底该以怎样的方式、怎样的奔赴、怎样的宠溺去摹写浅眷深恋？又如何体味感知？如何表达承载？之于凡间，俯仰一世，春秋几许，那一条名为恩爱的路上，始终该有一轮皓月，漾着白玉的洁静与清润，将盈盈秋水般的凝眸撒向红尘缘起，撒向阡陌芳华。那一世名为柔情的缘牵，是一盏琉璃般清透的光阴，等着我们把诗心埋进春风，埋进墨染的山水，埋进你浅醉的梦归……一枝一叶，都有卿卿我我的相依，一花一草，都有执着缱绻的相恋，一沟一壑，都有柔暖安谧的相思。所有或炽热或温润的情，全部前往云水天光、草木春风的温柔乡，沉醉不识归途。

属于爱情的城池，只能住进两个人的心事；属于爱情的心灵，只能住进彼此的牵挂。相如文君的热恋期便是如此写照，当生长着平淡的坚持跃上枝头，成为暮春的残光时，褪了炽焰的爱情终归寂寞，美好曾经也终于负了光阴负了卿，负了深情岁月赐予的那份眷顾。

风流才子令人倾心，也会令人失望，司马相如竟也未能免俗。他官场得意便有了弃妻纳妾之意，将患难与共、情深意笃的妻子忘却脑后，将日夜思念丈夫的妻子抛在远方。文君一首《白头呤》，“……闻君有二意，故来相决绝。愿得一人心，终老不相负。……”表达着她的执着和牵挂，表达着她的守望和思念。憾动千载的爱情绝唱《凤求凰》，终于蒙上哀伤的纱帘。 司马相如给文君送回了一封只有十三个字的信：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。一行数字独独少了一个“亿”，对妻子“无意”的夫君兜头浇下一盆冷水，心凉如水的文君悲痛已极， 以一首《怨郎诗》回复负心人， 其诗曰：“一别之后，二地相悬。虽说是三四月，谁又知五六年。七弦琴无心弹，八行书无可传，九连环从中折断，十里长亭望眼欲穿。百思想，千系念，万般无奈把郎怨。万语千言道不完，百无聊赖十凭栏。重九登高看孤雁，八月仲秋月圆人不圆。七月半，秉烛烧香问苍天，六月伏天从摇扇我心寒。五月石榴似水，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。四月枇杷未黄，我欲对镜心意乱。忽匆匆，三月桃花随水转，飘零零，二月风筝线儿断。噫，郎呀郎，巴不得下一世，你为女来我做男。 ”

这首诗挽回了家庭，挽回了濒临死亡的爱情，司马相如读着诗中的哀怨情深，忆及昔日夫妻贫寒相守的恩爱之情，顿觉愧疚，断了弃妻纳妾之念。那美丽聪明、精诗文、善弹琴的卓文君，用爱恨交织的痛楚，用词工韵深的才情，极力挽救婚烟于危崖，终不负当初夜奔。文君用实践告诉我们，只有用心经营的爱情和婚姻，才会在红尘纷扰中苦尽甘来。幸亏文君聪明，他们才能将最初的爱恋坚守到最后，也幸亏文君聪明，将这百转千回的爱情佳话留在红尘万丈。由此可见，爱情和婚姻中的女子，美貌很重要，智慧很重要，坚守很重要，沟通很重要。

关于司马老爷与文君小姐的故事，我更喜欢上半场，情真爱切，让人感觉世界很美好，爱情很美好。下半场演绎的是缝补与挣扎，让人感觉未来很灰暗，婚姻太实际。在一场相识相知的风雨中，是否爱？爱多久？难道真的会有现实的考量？那些最初爱的热烈的人们，都说对方是自己最美的烟火，为何经不住流年，将最美的烟火演化为彼此的梦魇？

愚昧如我，倒认为热烈炽热未必真好，平淡朴茁更能长久。在爱情与婚姻中，要善待对方，更要善待自己，可以让爱情走在久远的途中，也可以让爱情鲜活的容颜保持的更久一些，用温暖于相爱中启承转合，可以将爱情延宕在婚姻的全程。平淡温暖的陪伴来的真实，走的长远，不必《凤求凰》的热烈追求，也就避免《怨郎诗》的苦苦哀求。才情高如相如文君可以轻松驾驭这样的跌宕，留一番爱情佳话在身后，咱凡间饮食男女，真实平淡过日子就好，牢记施及别人可惠泽自身，用平淡相守修得真心真意真情才是真命题。有诗为证：

长相守
云水相依方沫濡，
两情久长在朝暮。
君心长怀邀月情，
一处归途摒诱蛊。
清欢清净蕴和睦，
浅风浅雨酿遐福。
妾意总念向阳恩，
早将相思倚情笃。

再听一遍巫娜所奏的古琴曲《凤求凰》，炽烈的浓情似乎化开了不少，琴韵中也透着些浅淡清远的意味，曲调里温柔的因子，用相知相守传递着温暖，娓娓道来，别致的音律，诠释爱之始终的不渝与珍贵。我知道，曲依然，但凭心论，浅淡长情是真。且莫论繁华，愿欢笑常在，真心常在，恩爱常在。

【完】